敛尸房正中一张长案上躺着一具尸首,身侧一名仵作,蓝巾掩着口鼻,正在打开尸身上的衣物仔细查验。一旁站着的言虎见众人前来忙抱拳施礼,被全哲抬手拦住,三人默不作声地立于仵作身后。
婧儿打量着尸体,果然是王允,只是,此刻他面色青紫,舌头外吐,双眼上翻,脖颈上一道宽而深的勒痕,果然便是上吊死亡的特征。
而此刻婧儿心中霍然一颤,一幕幕惊心动魄的萧杀场面在脑海中回荡:漫山遍野狼烟四起,无数手持刀剑的人展开了肉搏战,有人胸膛插着箭,有人肚裂肠流,有人头部鲜血淋漓,一个个痛苦地躺在地上发出声声惨烈而痛苦地哀嚎,放眼看去,残肢断臂遍地皆是,而她则处变不惊,冷静地为一些伤者处理伤口,缝合绽裂的刀口,接切断的骨头……仿佛那血腥的场景已经司空见惯。
自那日突然获皇帝赏赐,她就好奇地问过萧吕子和父亲武德轩,自己究竟做过些什么才得以得此隆恩,于是,便从他二人口中陆陆续续听说过一些自己曾经的“丰功伟绩”,所以,当此刻脑中闪过这些场景片段时,她不仅不觉得恐慌,反而有些许想起往事的欣喜。
相比记忆中那些支离破碎、残缺不全的躯体,面对眼前这一具起码完整的,没有鲜血的尸身,她更无一丝恐惧可言。
见仵作停下了手,全哲问道:“怎么样?”
仵作回道:“回大人,此人的确是自缢身亡,所用绳索乃是他自己的束腰带,除了手臂上有一处淤青,其他部位并未发现伤痕,他的衣服夹层里有三张百两银票和一些碎银。”
柳奕之诧异道:“一个士兵,身上何来这许多钱?”
全哲道:“现场还发现何物?”
言虎回道:“回全大人话,现场除了一根他用来自杀的腰带,在草丛中还发现一个散乱的包袱。”
说到此,他将一个蓝布包袱放在桌上打开,只见里面除了一些换洗衣物,并无其他物件。”
柳奕之轻叹一声,道:“先纵火,后自杀,线索全断了呀。”
“我看,未必是自杀。”
突然传来婧儿波澜不惊的声音,众人齐齐向她看去。
仵作道:“这位小姐,老夫从事仵作三十余年,他乃缢亡定不会错。”
婧儿微微一笑,道:“先生误会了,婧儿并非说他不是缢亡,只是觉得他或许并非自缢。”
仵作一愣,有些不悦地问道:“小姐此言是何意思?”
婧儿冲他微微一笑,却并未急于回答,而是转而问言虎,道:“请问言将军,您刚才说,在他附近除了这个包袱就没看见其他东西,婧儿想问一句,可曾看见他脚边有什么石头啊,木桩之类的东西?”
言虎怔然,想了想,说道:“那处位置乃是个小树林,林中多草,少石,只偶尔有几株大一些的树,在他上吊的地方,我们都搜索过,确无任何多余的石头或者木头之类的东西。”
婧儿点头道:“既如此,我想说的是,一个想毁灭证据的人为何要逃跑?一个想逃跑的人又何必冒险烧库房?一个想自杀的人为何还随身带着换洗衣服?为何他在临死前不是将行礼放在身旁,而是随手丢入远些的草丛中?一个想自杀的人身上为何带这么多钱?还有,既然脚下并无可踩借力之物,他又如何将自己挂到树上去的?”
婧儿一连几问,令在场众人皆面色大变,仵作狐疑道:“或许他踩过的东西滚落到其他地方也未可知呀?”
婧儿道:“先生所言有理,那么还请将军派人去查看那株大树下的草地有无压痕便知,如今刚入春,新草萌发,正是草青叶绿的时候,若有重物压过,痕迹当十分明显。”
婧儿话音刚落,柳奕之即刻对言虎说道:“你亲自带人再去现场查验,务必要仔细些,看看还有什么遗漏。”
“末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