声音倒也不大,嗡嗡嗡的,却不乱,听得出都在念人人耳熟能详的道家《祛污净心咒》。
荣柳人辱骂城上军卒,可谓无所不用其极。然而那嗡嗡嗡嗡的轻诵咒语之声传来,她一张俏脸倏然变色,那神光熠熠的双眸顿时目光散落,蕴泪欲滴。
这就是天下人心?若不是为了给你们挣那一线生机,我堂堂武学宗师之后,犯得着敌前如此鲁莽失态?
好像就是我荣柳人自己怕死,而你们一个个都干干净净,大义凛然似的!
女子武夫那逐渐模糊的目光,掠过那乌压压的一片人头,既可怜,又可气;便是心底难以遏制地怒其不争,却半句都骂不出口来。
她荣柳人不是不信道教,不遵道法;而是作为一个铁血铿锵的纯粹武夫,她看不了这成千上万的凡夫俗子,有白发翁妪,有青壮男女,更有无数髫龄儿童,就这样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刀剑加身,躯体不全,血流成河。
你这些平日里养尊处优的兵家将士,哪怕最终城池被破,满城罹难;好歹能留个军民一家,同城共济的英名啊。
她荣柳人丹心昭昭,那想到一些言语,在这些愚顽不化的道家信徒耳中听来,竟会被当作是污了耳朵心神的妖言惑众,大逆不道。
众口一词的低头诵经之声,听在荣柳人耳中,这比所有人群情激奋的反水喝骂,甚至拳脚围殴都来得更加难受。
“算了,人各有志,生死有命,由他们吧。”一个温醇柔和的声音在荣柳人耳边响起,“有生不生,有化不化。不生者能生生,不化者能化化。做如是想,会好受些。”
荣柳人转头望去,泪光泠然中,脸上的神色一阵忙乱。或者是受了申功颉那一脸平静笑意的感染,她很有扑到对方怀中,痛哭一番的冲动。
毕竟是体魄心神都经历过千锤百炼的女子武夫,荣柳人忍住了那种她一直认为庸脂俗粉才会有的无聊举动,只是抿紧双唇,郑重其事地对申功颉点了点头。